春日凉（一）[第1页/共2页]

是以，我对华妃格外能容忍，不管她在人前如何与我冷眼相对，我只是恪守着应有的礼节，悄悄把那锋利的恨意无声无息地哑忍下去。

他眼神一动，冷静半晌，取羊毫自珐琅小盒中蘸饱殷红胭脂勾画出梨花盛开的形状，又蘸了亮莹莹的银粉装点成细巧花蕊。他唇角的笑容敞亮如焰，道：“天然不能忘。”

不知是春晨的凉意还是我心底的凉意，看着发间双生而开的并蒂海棠，仿佛那热烈与情义只是海棠的，只借居在我的青丝之上。与我，与他，毕竟是无关的。

我鼻中微酸，眼中便有些胀胀的，伸手不自发延上他的腰，头紧紧抵在他胸口，心中五味陈杂，酸甜交叉如云涌动。

我低低“恩”一声，使个眼色让殿中奉养的宫女退下，转首问：“甚么？”

他满面皆是秋色笑影，愈发显得丰采高彻，指着我髻上的并蒂海棠，道：“朕与嬛嬛正当年少好光阴，便如此花共生共发。”

我与他，再不堪、再隔阂。回顾间，旧事如烟，到底还是有让相互都割舍不下的东西吧。

他的度量模糊还是暖和的。淡淡衫儿薄薄罗的阳春时节，我们穿得都轻浮，隔着衣衫的体温，便更是感受得逼真而结壮。

他却只把目光牵在我身上，仿佛有些入迷，口中道：“嬛嬛。”

他细心打量我，道：“当真是如梨花，太繁复清素了。”

我点头，婉声道：“四郎可还记得‘姣梨妆’吗？”

内心的柔嫩波折复被轰动，这么多的事一起经历颠沛而来，我的情怀已非畴前。但是他画眉时那几分透露的至心，竟使我惶但是欲落泪。他待我，再凉薄，也是有一分真表情义的吧。一如我，便是在他身后步步算计着他，回回身来，毕竟内心还是有牵挂和不舍的。

他笑，“你便打扮吧，朕在一边看着就是。”说着往床榻上一歪，施施然含笑瞧着我。

当晚玄凌歇在华妃的宓秀宫中，但是华妃复位以后，玄凌固然一应照顾犒赏如前，但是说到宠嬖，归根结底是不如畴前了。

玄凌一手支着下颌，当真瞧着我笑言道：“你呢，倒是‘却嫌脂粉污色彩,淡扫蛾眉朝至尊’（1）了。”

他道：“你一夙起来人还含混着，最听不得大声响，听了内心便要烦躁，朕还不晓得？”

玄凌笑道：“朕见旁的女子修面施妆，老是妆前一张脸，妆后一张脸，判若两人。”

我和顺睇他一眼，半是笑半是嗔，宛转接口吟诵下去：“莫倚倾国貌，嫁取个有情郎。相互当年少，莫负好光阴。”（2）

我忍俊不由，发笑道：“那不是很好，皇上拥一人而如得两人，双面才子，可见皇上艳福之深啊。”

更何况，相互幼年的好光阴，我空负仙颜。而他，可算是我的有情郎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