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四章 情仇难了(二)[第1页/共7页]
梁思禽觉出他在颤抖,低头看了乐之扬一眼,微微皱眉,又昂首看了看天,月合法空,星斗寥落,四周围墙矗立,约有两丈来高。梁思禽悄悄一纵,袍服鼓荡、须发四张,形如一只大鸟,飘飘然掠过墙头。
“这一计断交暴虐、不留余地,换了别人,或许为之所动,可韶纯没有推测,比起朱元璋,我更恨她无情无义;可对她,我也没法痛下杀手,一怒之下,起家走出大门……”梁思禽停顿一下,幽幽地说道,“只没想到,这一走,竟成永诀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乐之扬仍觉不解,“韶纯前辈有何深意?只为讽刺先生?”
乐之扬面孔微微发烫,低声咕哝:“莫非先生就没杀过人?”
“韶纯绝顶聪明,不比平常女子。”梁思禽定定望着石础上的卦象,“困者囚也,这一个‘困’卦,旁人看来,仿佛任何犯人都会留下,唯独对我,意义大有分歧。”
梁思禽穷途末路、倒行逆施,对于平生的所作所为生出莫大的思疑,心机几次多变,就连本身也难以掌控。他的祖父梁萧暮年倾城破国、殛毙甚多,晚岁大不足憾,教诲子孙,多以仁爱为本。梁思禽囿于家教,踏足乱世,吃了很多苦头,泥人儿另有土性,回顾旧事,不免自怨自艾、心中尽是难过愤恨。
“看不出来。”梁思禽悄悄点头,“只言片语,不成章句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
梁思禽举目望天,乐之扬随之望去:夜空幽黑,星光灿烂,密如尘沙,不知多少,忽听梁思禽悄悄说道:“我从未亲手杀过一人,不过无数人因我而死,与我亲手所杀也无甚别离。”说完神情懊丧,很有几分伤感。
“蒙古笔墨。”梁思禽轻声说道。
“慈悲心肠?”梁思禽冷冷点头,“我倒宁肯没有。”
冷宫地上砌了很多青石方砖,年深岁久,早生苍苔。梁思禽点了点头,说道:“若要传播后代,莫过于石头上刻字。”
梁思禽沉吟一下,运指抠掉砖石四周的泥灰,将砖块翻转过来,擦去泥土,闪现出多少纤细恍惚笔迹,看景象,描画者东西低劣、力量不济,固然劳心吃力,仍然刻得歪歪扭扭,弯曲折曲。
“带你?”梁思禽回过甚来,透露讶色,“你的伤还没好全。”
“若要悠长保存动静,甚么东西最为便利?”梁思禽问道。
“落先生!”乐之扬忍不住说道,“带我去好么?”
梁思禽放开手,死力安静下来,深思一下,决然站起,回身就走。乐之扬忙问:“落先生,你要去哪儿?”
“你说甚么?”梁思禽应名誉来。
不待乐之扬出声,梁思禽飘然一纵,超出宫墙,落在天井当中。晋王身后不久,宫中尚无人住,一道铜锁挂在门上,锈色惨绿,有如鬼眼阴符。乐之扬环顾四周,想到当日被擒的景象,不由肝火上冲、咬牙切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