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一棵合欢树[第2页/共3页]

这天她应当是害臊的严峻的，是低眉垂眼的；这天，她得蒙着红盖头，冷静地坐在洞房的炕上，而她，一会要喝水，一会要用饭，没有新娘子的矜持和拘束。萧洒豪宕地令人戳戳点点。

到了春季，有玉轮的早晨，在葡萄架下摆一张小桌，摘一串熟透了的葡萄，泡一壶茶，内里扔几片晒干了的玫瑰花瓣，品几口茶，尝几粒葡萄，眺望澄彻的夜空，思路飞扬、多么舒畅清闲。

这棵独特的树，栽到陈背篓家门口时，引来全村人的围观，人们对这一奇特征象百思不解。

他很绝望，这个女人不是来过日子的，她是享用的，她该生在城里，而不是灰头土脸的油坊门。

人们啧啧称奇，都等候着它着花。

那几年，何采菊家就是油坊门的文娱中间、高兴大舞台，何采菊在这个舞台上纵情纵情，或许因为她悲观浑厚，没有过量的私心邪念、顾虑烦恼，她整天笑呵呵的，显得比同龄的女人年青。

陈背篓言外之意，对何采菊没有带来嫁奁大为不满。

包产到户后，监禁的秦腔束缚了，何家畔一片欢娱，大伙儿兴趣高涨，集资筹款修戏楼、购置戏服，到冬闲时节，锣鼓家什又敲了起来。富的唱穷的也唱，欢畅唱悲伤也唱，歉收唱罹难也唱。总之，何家畔人有一千个一万个唱戏的来由。

在桃花盛开的季候，每天晚餐后，何采菊都要唱半宿的戏，她唱：“客岁本日此门中，人面桃花相映红，人面不知那边去，桃花还是笑东风”。

何采菊说花开了更都雅，那是粉色或深红色的、壮如小扇子的花，花晒干后，泡了当茶水喝，能够补心安神，对失眠有很好的疗效。

一棵树如何就不能做嫁奁？它是一棵浅显的树吗？它是意味两人相濡以沫、不离不弃的爱情的。

陈背篓问：“你如何带一棵树来？”在他看来，一床被子、一个床单、一个暖壶、一个脸盆，哪怕是一只碗一双筷子，也比一棵不成果的树更实惠。

何采菊的演员梦就此幻灭。

到了春季，桃子和葡萄成熟，她又聘请村里人开蟠桃会，又说又唱，像城里的贵妇人开派对。

在陈背篓的梦里，是等候耕作的地盘、滋长的牛羊、和即将出世的后代。

一次，她去药王洞赶庙会，曼妙的背影，柔滑的面庞，竟然让毛头小伙子想入非非，跟在她身后，找借口搭讪她。

重入洞房后，蒙着红盖头的何采菊才找到一丝做新娘的感受，在老端方里，这一天的配角是新娘子，她出娘家们时要哭，但是何采菊没哭，爹娘不在多年了，她对阿谁败落的小院子，没有涓滴的沉沦，倒有突破樊笼，获得自在的轻松和镇静。